变了形,浑浊的眼泪混着皱纹里的灰泥往下淌,那是她给孙儿做新棉袄的布啊
“放手!”洪振国突然喊了一声,声音还带着孩童的清亮,却像颗石子土砸进沸腾的汤锅
他自己也愣了愣,小拳头却攥得更紧了,指甲深深嵌进冻得发红的掌心
不远处的的戏台子上,昨夜搭台时剩下的锣鼓还摆在那里,被这声喊惊得仿佛也在微微震颤,像是在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,擂鼓助威
为首的山贼绰号“黑煞”,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刀疤,此刻正咧着嘴笑,露出颗黄澄澄的金牙
他刚抢了个银镯子,正掂量着往怀里塞,听见这声喊,扭头看见是个穿着打补丁棉袄的小不点,顿时笑得更凶了
“哪来的毛头小子,敢管你爷爷的闲事?”他脚下还踩着一块掉落的糖画,那断了金箍棒的“孙悟空”,被碾成了一滩黏糊糊的糖渍,与地上的泥污,混在一起,狼狈不堪
洪泽先吓得魂都飞了,动手想把儿子拉回来,却被慌乱的人潮推得一个趔趄,手里刚买的糙米撒了半袋,米粒滚落在青石板上,被往来的脚底板碾得粉碎
就在这转瞬之间,洪振国已经像头被惹恼的小豹子,一头撞向黑煞的腿
谁也没料到这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。黑煞得意洋洋地晃着腿,冷不防被撞得一个踉跄,手里的钢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砸在冻硬的泥地上,溅起几点尘土
他正要发作,低头却看见那孩子像抱救命稻草似的,双臂死死箍住自己的小腿,小小的身子绷得像块上了弦的铁疙瘩,棉袄上的补丁被扯得变了形,露出里头泛黄的棉絮
小兔崽子,黑沙又惊又怒,抬脚想要把他甩出去,可他使了三成力,那孩子竟纹丝不动,胳膊反而收得更紧了,小脑袋还在他膝盖上蹭了蹭,像是在确认这猎物跑不了
阳光透过河滩的缝隙,照在洪振国脸上,他睫毛上粘着的白霜,在光里闪闪发亮,眼神却像极了山间捕猎的小狼崽,死死盯着黑煞的眼睛,毫不畏惧
旁边的瘦高个山贼笑骂着上前,抬脚就往洪振国背上踹,“让你多管闲事。”
这一脚带着风声踢起地上的血沫子,周围看客里已经有人捂着了眼睛,可那脚刚碰到小棉袄,就像踹在了棉花裹着的石头上,瘦高过“哎哟”一声,竟被弹得后退了两步
捂着脚踝,龇牙咧嘴,鞋上粘着的泥块,掉落在地,扎在那摊米酒里,漾开一圈圈污浊的涟漪
黑煞这下真的慌了,他活了三十多年,还没见过这么邪门的孩子
他运起全身力气,猛地一挣,只觉得小腿被铁箍勒的生痛,骨头都像要裂开
那孩子却像长在了他身上似的,脸埋在他的裤腿上,都没哼一声
他裤腿上还沾着黑风岭的枯草,此刻被红正国的脸颊蹭得簌簌落地
落在地上,与撒出的米粒混在一起,倒像是给这僵持的场面添了几分诡异
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”黑沙怒吼道,额头上的青筋暴起,像几条扭曲的蚯蚓
另外两个山贼也反应过来,一个拿着铁棍,一个举着拳头,都朝着洪振国招呼过去
铁棍上还沾着锈迹,在阳光下闪烁着斑驳的光,拳头攥得指节发白,带着呼呼的风声,眼看就要落在那单薄的小身子上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灰影“嗖”地从人群里窜了出来,只听“啪啪”两声脆响,那两个山贼像被什么东西抽中手里的家伙,掉了一地,捂着胳膊蹲在地上直哼哼
众人定睛一看,只见来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,腰间系着一根牛皮绳,手里把玩着两颗油光锃亮的铁球
他约莫五十来岁年纪,头发花白,却精神矍铄,眼角里的皱纹里还带着股说不出的锐气,正是小城中“镇远武馆”的馆主,姓赵,名沧澜